2018年11月20日 星期二

2018南方紀事

街頭

儘管過了四年,觀看的時候還是能明顯感受到內心的激動,我覺得這部片的珍貴之處在於,導演關注的不是運動的發展,而是運動裡面的人如何成長,映後他也分享,自己特別好奇還持有學生身分同時又是個大人的那個狀態。而我印象特別深刻的一段也是,主角在323行動之後,對鏡頭誠實袒露他的害怕,以及明白自己正處在哪個階段和未來想成為怎樣的人。

318發生時,我在出版社實習、在北車補習,沒事的時候會去立法院外待一下,這是我第一個主動參與的社會運動,前往現場的理由當然是因為想更加了解議題,而到了之後才發現,有各式各樣的立場,反服貿、反黑箱、反中國,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得出了「政治就是我們的生活」這個結論。雖然只是一個外圍參與者,我還是覺得這場運動影響了我,開始會像片中人物一樣思考我的位置是什麼,可以對運動或對台灣社會做些什麼,已經不再只是乖乖坐下聽街頭公民課的大四生了。

看完紀錄片回家後,我瀏覽了和澳洲死黨兩人的臉書社團,當年在南台灣的他問我情況如何,我洋洋灑灑寫下了一千字的心得,然後330他特別北上參加遊行。還好留下了這些文字,也算是我政治啟蒙的紀錄吧。

離岸

印象最深刻的有兩個部分,第一個是溪王祭,每年中元節隔日,台西村民會挑著扁擔,到濁水溪河床拜溪王,祭拜時村民還特別拜託溪王好好監督六輕,雖然只是一個歷史民俗活動的紀錄,卻能從他們口中聽見工廠進駐後村子的變化。

另一部分是村民許立儀的訪談,健康檢查出來後,大家身體裡含有許多石化業的化學物質,甚至比靠近六輕周邊的居民還更多,面對龐大的財團,許立儀說她覺得大家就像實驗室裡的老鼠,僅能抽血用數據卑微的證明,對方的確對我們造成了傷害,我想到阿嬤的村莊也曾經歷過這樣難堪的一段過程。以及她還提到「暗啞的一代」,泛指村莊裡從事農業的長輩,他們對自己沒有自信,也不知道怎麼表達,明明有在努力,有好好在生活,但是他們的權益卻被跳過去了,我想到我爸爸,不怎麼說話,但總是默默在做。

2018年11月19日 星期一

所有的行為都離不開政治

「這屆金馬獎太中國了。」在澳洲打工的死黨稍來訊息,舉了台灣歌手參加中國歌唱節目為例,認為獎應該要留在台灣,我則回應台灣並不會因為作品來自意識形態不同的國家,便忽視它的藝術價值,這就是台灣與中國的差異。「我覺得所有的行為都離不開政治。」好友回覆,隨後兩人邊看金馬獎,除了邊罵髒話,也分享了各自遇見的中國人。

「這場金馬看得很不舒服。」友人最後的結語,而當時我還在思考First策展人最後說的「統一」是什麼意思,睡前爬了一些媒體人的評論,我認為可以同理、但不等同接受與原諒。也不知道為什麼聯想到自己的作品,我很想帶出村莊過往繁榮的面貌,是想告訴大家這個庄頭的多元性,而不是只有新聞媒體上的癌症、汙染等汙名標籤,但是不等於我認同那個時代經濟開發的政策。

而這次金馬事件也讓我想起了《形塑歷史》的一段話:「當個人認為他們的國家受到攻擊的時候,會傾向於開始展現自己和國家之間有強烈的親密關係。」書裡面是指911時期的美國,之前讀書會時,我是想到台灣在進行國際賽事時,每當他國小動作頻頻,我方便會立刻團結起來批鬥,愛國情緒高漲。

除此之外,我還想起了《犧牲的體系》的一段話:「不管是將『日本加油』、『日本團結』等口號稱為日本國族主義、日本自戀情節,還是日本法西斯主義,問題的重點還是不變。這些口號都會讓人以為這次核電震災的災民只有日本人。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口號都將日本人以外的人排除在災民之外。」所以雖然我很欣賞傅榆的發言,也很敬佩她的勇氣,但我隱約感到不安的是,原住民該怎麼看待這段話?畢竟無論是哪個「國家」,對他們而言都是外來的統治者。

2018年11月5日 星期一

10th DMZ Docs: Asian Docs Co-production Network Project

亞洲紀錄片合製計畫(Asian Docs Co-production Network Project)源自於2015年,是由一群教授紀錄片的老師們,共同組織的教育方法和行動,並與DMZ、TIDF影展合作。這期參與的團隊有南韓藝術大學、南韓龍仁大學、日本映畫大學、台南藝術大學、中國雲南藝術學院,五間學校均以「跨域/越界的歷史」為題,拍攝紀錄短片,而從這幾部作品中也可反映出相互關聯的亞洲歷史。

在歷經2年的製作期與3次工作坊後,最終來到第10屆的DMZ影展首映。放映當天上午場的作品,有描述橫濱中華街政治對立情況的<CLEFT>、從濟州反思金門的世代對話<Peace Talk>、以及用第一人稱訴說雲南人落腳清境始末的<Home Faraway>;下午場則是從女性觀點來理解亞洲歷史,包含了談論慰安婦議題的<Supply Class V>、還有導演們探索女性主義過程的紀錄片<Yes. I Am a Feminist>。

透過合製的方式,可以觀察夥伴們彼此是如何看待與詮釋歷史,同時也達到相互刺激的作用。南韓的同學告訴我們,<Peace Talk>提醒她,時至今日美軍依然佇立在南韓的土地上,甚至就出現在她的生活周遭。我自己也因為這部片的拍攝,第一次前往金門,隨處可見的軍事紀念碑、岸邊的軌條砦、坑道裡的地雷聲,然而這些都只是顯而易見的外在形象,比起環境地貌的軌跡,我認為戰爭影響更多的是人類意識型態的演進,也察覺到所謂的階級和權力關係,並不侷限於國家與國家之間,更經常是政府與人民之間、資本家與勞工之間、甚至父母與小孩之間,對我而言,能把這些拍片過程所體會到的知識,重新應用於生活之中,就是參與這部片最有價值的收穫了。

而雖然大家都在描繪自己國家的歷史,但觀看影片的同時也會讓我們反思自己,舉例而言,身為一名生理女性,但我是不是有覺察到成長過程中的性別歧視、關注過台灣女性主義的發展歷程?以及是否了解台灣慰安婦的處境、還有美軍進駐台灣的情況等等。另外,我覺得拍攝動機也非常重要,共通點是那個意圖都來自於「我們」本身,像日本同學意外發現自己身為第四代的華裔日本人,想以這部片作為一個尋找身分認同的起點,然而他也計畫未來可能會到綠島了解更深入的政治事件;而南韓同學則分享,他最初是從廣播得知慰安婦的訊息,十分驚訝國家機器的暴力,才決定以此為主題。這些紀錄片是歷史的一個篇章,也是大家各自成長的一抹風景。

放映結束後搭著南韓同學的車從坡州回到高陽,路上她也向我們介紹,越過遠方那座橋就是北韓。而參觀南韓電影資料館(Korean Film Archive)的那天,我們也在鬧區的大型電視牆上看見了南韓總統與北韓領導人會面的新聞,再回想去年到DMZ非軍事區參訪的情況,驚訝一年國際局勢的變化,後來也有和南韓同學小聊了一些當地的政治現況,她表示很不喜歡當今南韓媒體頻頻讚揚金正恩的社會氛圍。所以在見證歷史的過程中,我們還是得去留意那個改變的脈絡。

有時候我覺得除了實作技術與歷史知識,在這個計畫學到更多的是夥伴的處事態度與人生經驗,這次南韓同學主動做了這個合製計畫的問卷,詢問大家每個工作坊的優缺點,提報給新任的DMZ影展主席參考,像是希望可以增加女性的教授,或是有定期進度報告的回饋等等,此外,我最認同雲南同學提到的,這個計畫最棒的一點是沒有排名。而私下相處閒聊時,我才發現原來南韓同學有參與《貪欲帝國》的製作,後來話題延伸到富士康,當下推薦了《人造風景》這部片給他,但回過頭來才猛然想起《機器人夢遊症》。另外,返台後也想起計畫中的某些夥伴也有在社區和小學教導影像的經驗,這方面的交流應該也很有意思。

聚會的晚上大家續攤去唱了卡拉OK,歌單從櫻桃小丸子的主題曲開始、歐爸江南Style炒熱氣氛、台味十足的愛拚才會贏接續演出,還有韓版和台版的眉飛色舞、情非得已,一首接一首,我想無論是透過影像、文化還是生活,Asian Co-production其實是無所不在也永無止盡的吧。

-

【後記】

這次DMZ Docs Fund新增了New Directors‘Documentary Project的補助,在現場聆聽了形形色色的紀錄主題。會後也認識了一名來自中國的影像工作者,向我們分享了她從歐洲畢業後回到中國三年來的創作歷程,「電影是我的生命。」她這樣說。這樣的人應該可以成功吧,是可以為了電影義無反顧賭上人生的人。

但我不是,電影不是我的生命。對我來說,電影比較像是一個發聲的工具、認識世界的途徑,我不會覺得我非電影不可。但想成功勢必得抱持著那樣決心與努力吧。

不過從去年影展回來到現在心裡還是存有個疑問,為什麼紀錄片需要提案?現實一點是經費問題,但勢必得妥協一些創作上的條件,年限、長度、甚至方向,5~10分鐘的提案時間足夠傳達影片的核心嗎?又是誰可以決定這故事有沒有價值?當然我不是想全盤否定提案,只是覺得這個機制還有許多可以被討論的地方,可惜至今還沒和別人好好聊過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