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6日 星期一

聲光轉逝ㄉ雜感

雖然最近幾週過得有些倉促,但有些事想緩下來好好紀錄:

1.芭芭拉工作坊

原本二年級到畢業製作想拍攝司法議題,但還找不到切入的角度,於是說服自己延續和深入一年級議題,也想挑戰看看能不能用別於以往的方式來敘事,司法線放心中,可能是時候未到,等累積足夠的田野經驗後,對這個主題也會有更多想法(意思是就算畢業了也還會繼續拍片吧)。

蠻喜歡最後一節的夜市觀察課程,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吃東西(誤),芭芭拉老師注意到夜市攤位的位置,背後是否有不同的利益分配,我則是看見賣麻辣鴨血的老闆身上穿著軟骨飯的制服,好奇地問起老闆是不是還有在便當店工作,以及在六甲擺攤多久了,這些別於大眾上下班時間的勞動者,然而在白天之餘,他們依然兼著另一份差事。

2.吉貝耍夜祭

人潮比我想像中還多,現場也很熱鬧,像我們一樣,老師帶學生來的也不少,公部門戴著花圈在媒體亮相完就離開了,老師說以往在儀式進行時是沒有解說的,不曉得現在這樣的模式對原民文化是促進理解還是某種程度的變質呢。

3.台北行:

上社會學的時候,老師提到了1988年的還我土地運動,於是在《錯戀》修復放映的隔天,我搭車到228公園想看看課堂說的,原住民如何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他們的訴求,然後一出臺大醫院捷運口就看到巴奈,想起大家一起在蚵仔寮的海邊哼著的旋律。土地不是商品,是文化是生命,沒有人是局外人不是口號,是多數台灣人不願承認的事實。

秋天是影展的季節,難得上台北一定要衝一發,酷兒影展實在太適合在西門放映,《你找什麼》是透過許多訪談交織出的男同志生命故事,但關於愛是什麼,我會認為比較是一個體會而無法言說的過程。

4.中西區影像培力

因為我自己也是在社區大學學習紀錄片(林口社大的紀錄片夏令營、台南社大的一起jam個紀錄片),所以能再回到社區其實是開心的,培力的成果,幾乎就是只有作者本身才能拍攝出來的作品,那個影像是富有生命張力的,尤其今天在聽學員們講述動機時,內心時常被感動到,宇男提到自己的父親意外離世,讓他更珍惜與繡莊老闆因為紀錄片建立起的緣分;阿諾說因為記得老師課堂上的一句話「所有會消逝的東西都值得被紀錄。」於是著手拍攝家人的登山行,而更多的收穫是影像無法表現的情感;安娜說「路還很長,但我們都陪著。」要把人生第一部片送給婆婆。

YY的點評也很精彩,從繡莊師徒制來看台灣現今的主流的教育體制,為什麼師徒制消失了,現今的教育模式有比較好嗎,以及老闆自己的民間新南向;從太平洋理容院談起女權和長照,女性自主經濟獨立的開端;從西佛國談起修復概念;從家庭電影的小歷史來看社會變遷的大歷史。

從六月份和學員相處的過程中,自己也成長許多,時常害怕在給學員建議的時候,僵化(SOP化)了紀錄片的範疇,但今天反而從他們的作品中看見更多可能性,結論是,不是要成為一個多會拍片的人,而是當你有強烈想要說故事的慾望,那你的影像就會跟著有力量。

2017年10月10日 星期二

紀錄片帶我去的他方──記第9屆DMZ國際紀錄片影展3:DMZ Fam Tour / City Tour


 

DMZ Fam Tour是影展方提供紀錄片導演們可以更進一步體驗非軍事區的活動,和影人們搭乘遊覽車抵達坡州市統一大橋時,會有軍人先上車核對大家的護照,且規定只能在日出與日落期間進出。此次旅行路線包含了參觀DMZ博物館、以及徒步穿越第三隧道,這條是南韓在1978年所發現的通道,並指出是北韓意圖南侵而挖掘,距離首爾僅44公里。隨後便到都羅山瞭望台眺望北韓領土,用望遠鏡還可以窺見北韓旗幟在空中飄揚,而行程尾聲則是到Camp Greaves,是韓戰時期的美軍軍營,後來成為《太陽的後裔》電視劇場景,現場設有軍用道具和軍服試穿的拍攝區。

City Tour是由韓國藝術大學和龍仁大學的學生,帶著亞洲合製計畫的大家去小旅行,分成有世界文化遺產的水原市、以及熱門鬧區首爾兩條路線,我選擇了後者,從高陽市約搭乘1小時的公車即可抵達(像是從南藝到台南市區),沿途可看見南山塔、明洞藝術劇場等景點,明洞給我的氛圍像是台北的西門町,韓國學生Dahee說這裡無論平日或假日,每到下午人潮便會開始慢慢聚集。

去仁寺洞的街上有許多路邊攤,嘗試了微辣的烤雞肉串(實際上非常辣T_T),與同為客人大叔邊吃邊聊,他表示多年前到台中時曾遇到地震,至今仍心有餘悸,不過我還是積極地遊說他再來台灣,畢竟也是個奇妙的際遇。途中還有值得一提的促咪點心糖餅,只要能用牙籤完整地刺下餅乾上的圖案,就可免費再跟老闆兌換一支,不過韓國學生Jihyen說,她上一次成功是國小的時候,果不其然之後大家都失敗了哈哈!最後走訪的地點是興建於1395年朝鮮王朝時期的景福宮,幸運遇到每月最後一週星期三免費入場的優惠,由於地緣便利,也有提供韓、日、英、漢語的免費手冊與解說,是個適合觀光遊覽的景點。

這是我第一次出國,我想無論是透過影展或旅遊,甚至只是飲食、朋友間的閒聊、肢體語言等,這些都讓我進一步去理解台韓文化,更是一個認識亞洲的難得機會。

紀錄片帶我去的他方──記第9屆DMZ國際紀錄片影展2:DMZ Docs Fund


DMZ Docs FundDMZ紀錄片基金)一共資助18組影片製作以及2組影片發行,較可惜的是在影展期間只聆聽了「長片企畫」的提案,今年有6組來自韓國、3組菲律賓、2組印尼的組別參加,其中最讓人期待的是印尼導演Fanny Chotimah的作品《You and I》,故事主要在描寫兩位女性政治拘留者的情誼,她們在獄中相識,現今雖為70歲的高齡長者,且其中一方患有失智症,但仍相互照顧不離不棄,從預告中便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情誼。

而已經進行到第2屆的「亞洲紀錄片合製計畫」也是DMZ Docs Fund的補助項目之一,由韓國、日本、中國、台灣四個國家的師生,以「跨域/越界的歷史」為題,發展30分鐘的紀錄短片,並在明年的DMZ影展首映。然而,繼6月份在台南藝術大學初次會面後,這次影展接續辦理了第2次工作坊,參加的學生除了要發表修改後的拍攝企劃,同時也必須播放預告片,促使大家更了解影片未來的走向。

今年參與提案的學校與內容分別有韓國龍仁大學的《Bossy Girls》,兩位年輕的女導演,試圖在紀錄的過程中尋找作為亞洲女性的身分認同;而韓國藝術大學的《Comfort》則著眼於服務韓國軍隊的慰安婦;日本映畫大學的《Left》藉由描繪被攝者在橫濱中華學院所經歷的政治事件,揭露當地的歷史脈絡,印象深刻的是預告中配樂直接使用了台灣和中國的國歌,相當有力;另外,中國雲南藝術學院的《Home Faraway》主要拍攝因戰爭留在台灣的老兵後代,並連結到他們的家鄉雲南;臺南藝術大學的《Look Back to Our Island》是導演在韓國濟州島參加和平反戰運動後,回望到父親的家鄉金門,並與他進行價值思辨的世代對話。

各國老師在學生發表結束後會給予意見,例如考量到片長因素,影片焦點不宜太多;以及提醒大家要更深入主題,作品必須與自己的拍攝意圖產生關聯,否則容易淪為每個人都可以製作的紀錄片。以《Look Back to Our Island》為例,在會後與日本老師聊到,他覺得未來影片可多一點導演作為女兒和父親的互動與觀察。以往對於紀錄片會有一個安全的想像與既定的表現手法,刻板地認為要呈現雙方情誼,理所當然兩人都應該出現在鏡頭裡,卻忽略了如果讓導演本身就持著攝影機,那拍攝到的內容、所採取的視角,其實更能呈現出作者自己想表達的觀點。相信回歸到影片的本質,畫面會說話,且富有說服力,「Film is your eyes!」那晚我們以這句話作為這次工作坊的小結論。

紀錄片帶我去的他方──記第9屆DMZ國際紀錄片影展1:9th DMZ Docs
















9DMZ國際紀錄片影展於2017/9/21-9/28在南韓舉行,主要的放映場地分別位於高陽市的Megabox Baekseok和坡州市的Megabox Pajubookcity,節目競賽單元分為國際、亞洲、韓國、青年競賽四大類,且得獎作品會在影展最後一天加映。而觀摩單元則是包含了「Global Vision」、「Korean Docs Showcase」、「Special Screening」、「DMZ Vision」、「Docs Family」、「 Docs Choice」、「Special Focus」、「Youth Documentary Production Workshop」,其中《遣返》的導演金東元也在韓國觀摩中捎來新作《Jung ll-woo, My Friend》。

而這次影展有個意外的小驚喜,是偶然在影城休息區看見《特許時間的終了》的導演太田信吾,和日本學生Yuki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人後,向導演本人表達了對影片的感受,隨後Yuki也和我透露導演的新作品有在這次影展中放映,只是翻閱場次表後卻發現早已錯過時間,但好在DMZ設有方便的Video room,可以瀏覽全部的影片,讓我順利一償心願!

視聽室預約1次可觀看3個小時,我各選擇了1部長片和短片,是日本導演太田信吾的《Rockin’ ‘n’ Rollin’ on Welfare》以及台灣導演王伯安的《Home Abroad》。前者的被攝主角是位在1970年代人氣很旺的反戰樂團主唱,但後來因為持有毒品被逮捕,40年後依靠著社會福利生活,並試圖重組樂團的故事。後者則是導演自己作為第一人稱的影像敘事,反映在當代台灣個人的身分認同問題。兩部作品皆入圍了這屆亞洲競賽單元。

晚上和亞洲紀錄片合製計畫的夥伴在飯店聊起了各國的新電影,韓國學生Dahee說她非常喜歡楊德昌導演的《一一》,韓國藝術大學的Hyerin Lee則向我們推薦了韓國導演奉俊昊的作品。隨後大家話鋒一轉,聊到城市間的高房價狀況,引起每個人的高度共鳴,除了聊影像,我們交換生活、分享喜歡的音樂,或許這也是跨界合作迷人的弦外之音。

2017年8月17日 星期四

水逆之後:我把認識的邊界鬆動了一點

想著要安排什麼實習還是換宿或看多少書和電影,然而卻已經來到暑假尾聲,蠻想念前期悠悠耍廢的日子,但也很喜歡最近的挑戰與反思。

三次的台北行,見了一些想念的人,確實是蠻不捨的,剛好幾個重要的朋友都選擇在今年出國了,替他們開心,但我也還在適應沒有他們的日子。去了熟悉的行天宮站,求到一枚中吉籤,順道看了想看的展覽,喜歡一個人在北美館裡走啊走,隨興坐在地上看影片,也獲得了對日後影展的一些想像和靈感。然後在久違的在西門町看了楊德昌,看完一一心情久久無法平復,啜泣走到捷運站,有時候會覺得回到學生身分的自己蠻狡猾的,但我也是賭上了幾年的光陰和兩年來的工資啊,雖然口袋會變得一無所有(好哀傷),希望至少成為個心靈富足的人。

接著是樂生,一開始是在光芒影展看了戀戀銅鑼燒(哭到不行),回家後上網查詢台灣漢生病的情形,因而對樂生產生好奇(同時對大學四年生活在台北的我感到質疑),看到寒假工作坊的網宣便報名參加了,文物修復及典藏的課程很有趣,剛好與所學也有些連結,印象深刻的是整理到一位醫生的筆記本,裡頭除了醫學名詞與會議筆記,偶爾會有一兩句心情小語,讓我理解到這個人不只是樂生療養院的醫生,同時是名小孩的父親、太太的老公,所以後來在院民訪調時,我也希望自己不要輕易將院民扁平化,想更加了解這個「人」的興趣是什麼,於是和文智阿伯一起喝茶,也與文章阿伯唱了幾首歌(我的台語還是一樣破),聽了秀治阿姨和金國阿伯的愛情故事。

而這次暑假的工作坊主題是影像與敘說,放了塭仔邊和大家一起分享,放映前一晚,我和容瑄一起討論QA(因為我們都屬於在台上會很緊張的類型),看到容瑄在苦惱影片引言,宛蓉希望我們想想初衷:樂生有很多影片,這些問題別人回答也可以,但為什麼要找立婷的來放?然後我想起顧玉玲上課時說的:「組織工作不是幫助弱勢的人,而是讓有興趣的人有事做。」隔天映後雖然還是緊張,不過我覺得已經比期末評鑑和女性影展時的狀態好多了,而且這次訪談時也可以比較自在地和阿伯阿姨們聊天,好像見識到自己的改變,也喜歡和大家一起吃飯,無論是討論議題還是訴說心得,也提醒往後的自己,在面對許多議題和與人接觸時都要更加謙卑,感謝樂生給了我一次成長的機會。

2017年7月31日 星期一

無法迫遷的影像記憶 記一日園長影展

「孩子的未來不能拆!原地保留幼兒園!」頂著31度的艷陽高溫,浩浩湯湯的一群人聚集在台中市市民廣場,不過就是希望把如此單純、誠懇的心聲傳達給政府,這是今年五七遊行的訴求與口號,那天也是我和黎明幼兒園林金連園長的第一次接觸,還記得他說,以後有機會的話要和大家分享拍片的經驗和趣事,心中非常期待,交談之中也著實感受到他的溫柔與能量。

2017723日,盛夏之時,黎明幼兒園與南藝大音像藝術媒體中心合作,舉辦一日園長影展以及影像交付維護記者會,因為林園長平常不但是位認真的教育工作者,也同時致力與鍾情於各項文化的影像紀錄。活動當天,大家坐在幼兒園三樓的攝影棚,觀看過去園長自掏腰包拍攝的紀錄片與教學節目,題材範圍相當廣泛,像是木炭的製作過程、邵族的無形文化資產、小朋友的戶外教學、家庭錄影帶……等等,看見不少昔日的土地光影,可惜後來礙於迫遷因素,紀錄無法繼續,學校也停止招生。

而此次影展的開幕片《造棺人—李榮霖》,是園長在1998年獲得文建會「地方文化紀錄影帶徵選」傑出作品獎的紀錄片,影片中除了紀錄師傅打造傳統土葬棺木的過程,也透過作者與主角間的對談,呈現造棺人本身面對生命的省思與體悟。其中讓大家會心一笑的畫面莫過於,被攝者李榮霖毫不避諱地將小孩放置於棺木中遊戲,直說從小開始接觸,長大後便不會害怕,果不其然孩子日後選擇繼承了父親的衣缽,而這概念也與園長當初的拍攝意圖相符合,影片主旨就是為了讓觀眾進一步破除對於殯葬業的迷思與恐懼。然而,審視自身過往的經驗,確實小時候看到靈堂帷幕時,總是敬而遠之或繞道而行,但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發現這其實只是每個人生的畢業典禮而已。

影片播映後,園長感概地表示:「李榮霖六十幾歲就走了,還說做這行可以活比較久,騙人的啦!」由於主角他在片中曾提及,因為木材的重量以及製作程序費時又費工,搬運或刻畫時經常需要維持良好的體力,因此練就一身強健的體魄,但如今仍走到了死亡這關卡,只是即使造棺人的身軀已幻化成無形,不過他身上的那份質樸與信念卻經由園長的影像活下來了。

「不要光聊別人,和我們聊聊你自己吧!」《造棺人》映後的途中,現場一位大哥發言,說他想要知道黎明幼兒園的現況與未來,園長則回應,雖然目前已經沒有立即拆遷的急迫性,但並不代表未來不會被拆除,因為仍需視兩個官司的判決結果而定,所以也希望大家能夠持續關注和了解這個迫遷案。我覺得一個影展富有特色的地方,並不是放映知名的影片,而是它是否能與人和地方有所連結,那天我們除了聊電影,大家還聊這個社會,然後再共同構築出對在地的想像與情誼。

除了《造棺人》這部影片,園長為了豐富幼兒多媒體教育,成立博士林傳播公司及中國人文化公司(後者是為了順利通過政府審查而取的名稱),並運用Betacam攝影機拍攝《台灣即將消失本土文化教學專輯》,形式雖為教學節目,但因園長生動活潑的表現手法,影展現場不時傳出驚嘆聲與歡笑聲,可見大人小孩觀看皆適宜,而當天放映的內容是在苗栗縣銅鑼鄉拍攝的《燒木炭》,由於現今木炭多從國外進口,且價格便宜,加上傳統燒木炭窯的工法辛苦耗時,此行業已逐漸式微,但園長為了完整紀錄此項技藝與文化,與師傅溝通,說他會負責將燒製好的木炭全數買下,原本預計轉手賣給中盤商,不料最後木炭數量實在太多,連中盤商都拒絕接收,於是他嘗試親自站在山腳下販售三天三夜,不過生意依舊門可羅雀,最後只能回頭央求師傅提點通路並折價賣出。映後他和觀眾分享這段經驗的時候,大家都笑倒在一旁,雖為拍攝趣聞,但也能從中明白他對教育的執著與用心,為了能讓未來的學生透過影像看見傳統木炭的製作流程,不惜賠本拍攝,這才是讓他繼續堅持紀錄下去的初衷與使命啊!

隨後晚間播放的影片,是園長無償協助簡史朗博士拍攝的邵族無形文化資產,同時也紀錄了921地震的災後重建狀況,其中還有邵族原住民到黎明幼兒園拜訪的珍貴影像,讓我們得以可以看見過去的學校規模與學生人數,看到那些畫面讓我想起傍晚時分,大夥移駕到一樓共食,我們坐在小朋友的七彩椅子上享用晚餐,清理餐具的時候使用孩童高度的洗手台,吃飽飯到園區後方散步,攀爬遊樂設施、玩溜滑梯,這是一個多麼令人舒適、自在的環境,只是原本應該在這個地方快樂學習的學生,卻因為土地自辦重劃的問題,被迫面臨幼兒園消失的危機。

後來一直到活動結束便是一連串的拍攝毛帶尋寶時間,我們看見現在已經消逝不見的田邊雜貨店,象徵著那個時代的庶民記憶與生活碎片。而其中最逗趣的當然是,園長帶著無法耕田的水牛到河邊散步,悉心照護、和牠講話、陪伴牠玩耍。另外還有2000年的幼兒園郊遊紀實,一輛輛的娃娃車,載著學生們到鄉間的西瓜園、養雞場、蠟燭工廠等地摸索探險,「生活中有很多產業跟我們息息相關,我想帶小朋友去體驗!」這就是園長長久以來秉持的教育理念,帶著孩子們到鄉間田野休憩,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老師。只是在20169月,戶外教學的地點從原本的山林小徑換成了台中市政府,原來是園長在經過家長同意後,帶著幼兒園的學生到市長辦公室,共同來表達守護黎明的決心。

最後,影展則是挑選了園長的家庭電影作為此次活動的閉幕片,畫面中是一位小朋友躺在醫院病床上剛甦醒的模樣,園長解釋,那是當初小女兒生病,但一直苦惱找不到原因,直到轉院後才離奇解決,「這拍下來可以作為研究用!」聽完他的補充,場內又一陣笑聲。年過60的園長,土生土長的台中人,將一生奉獻於教育與影像,而如今又成為了一位社會運動者,在全台各地的反迫遷場合中幾乎隨處可見園長站台的身影,我想無論身分如何轉變,對於這個社會的關注、對於土地的熱愛,他都是一位值得大家學習的老師。

影展尾聲,藝文季的志工帶我們到園區後方看螢火蟲,一顆顆綠色的光點就在花叢間閃爍飛翔,整天下來,深深覺得如果能當這裡的學生,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黎明幼兒園屹立在台中已經長達40個年頭,全盛時期甚至有超過1000名學生就讀,這片土地記憶活耀於千人的腦海之中,但我們仍期盼有更多人知道這個具有歷史價值的教學現場,如果說孩子是國家未來的希望,那保留幼兒園、鞏固學生的受教權,自然應當是政府的職責吧。「記得多拍一點啊!」離開前園長還不忘叮嚀,而我也明白,這的確是我們這一代紀錄者的責任所在。

2017年5月27日 星期六

子曰


小時候有一次聖誕節,我看到同學家都有擺聖誕樹還有禮物跟卡片,覺得很羨慕,於是我拿著一張空白卡片硬要爸爸寫給我,後來收到的卡片上只寫著:「不要盲目跟隨流行。」我印象好深刻。

國中的父親節,做了一件現在覺得好肉麻的事情,那是升國三的暑假,天天都有晨考,父親節當天的科目剛好是較能把握的英文,總是寫完題目就趴下補眠的我,這次前後檢查了好幾次,終於有了一張100分的試卷,回家後就把考卷塞進信封裡,寫上你是我100分的老爸。

上大學後,無論多晚回到台南,他都會騎著機車去六甲頂接我回家,後座的我總是劈哩趴啦跟他分享最近又做了哪些事,也是這時候我才發現,他每次加油時都會習慣把發票捐出去,所以後來的我也跟著這麼做,雖然最近我開始教他怎麼用雲端發票了。

大二的父親節卡片上寫著,未來的我想成為一名記者,也很滿意新聞系的生活,請他不用太擔心,不過時間和遇到的人還是會悄悄改變一些決定的。畢業後回到台南工作,與家人有了更多相處的回憶,我找爸爸一起去看影展,過程中他上了好幾次廁所,然後在回程的車上說不知道在演些什麼XD

最近拍起了爸爸跟阿嬤的紀錄片,剛剛趁他翻閱照片的時候順勢問了些問題,一直以為跟他的關係還算親近,也覺得他影響我很多,直到剛剛才知道,他並不這樣認為,可能是我都沒有好好表現出來吧。最後我小心翼翼提起了阿公過世的事情,也聊了安樂死、自殺等等話題,爸爸說不是病痛折磨的死亡就是最好的結局。

週一去拍攝了一場追思會,後來跟攝影大哥聊了關於喪禮的繁文縟節,昨天也看了父後七日、花山牆還有一些關於喪禮的家庭錄影帶,對我來說,那些儀式都是為了活著的人舉辦的,而最好的結局是活在彼此心中的我們。

2017年3月19日 星期日

願別無選擇的時候也能燦爛地活過一回

影展的時候看了第二次的《機器人夢遊症》,本來想告訴導演,這部片教會我的是,在我還能選擇的時候,絕對不要再次回到惡劣的工作環境,慣性加班、假日工作、失去生活,但映後觀眾的發言卻提醒我,更多的時候,有些人是別無選擇的。

而我也能明白這樣的處境,長久以來心中都埋藏著一個秘密,並不是沒有適合的時刻或信任的對象訴說,只是覺得為了想保護的東西或維持某種平衡,只能繼續這樣視而不見地過下去。

座談的時候,不斷提到「兇手是誰,該究責到哪個層面,而兇手又只有一個嗎?」類似這樣的問題,就像《天黑請閉眼》這齣戲,直接導致白欣怡死亡的人是藍毅聰,但不能否認周若青也是個名符其實的幕後推手,然後呢,促成都更的建商公司與政府難道沒有責任嗎?

昨天看完《最後的詩句》,心裡很沉。時代變動下,角色的生活依循著每個階段的目標長成了不同的形狀,過程之中包含了對現實的妥協與生命的逝去,先是想起《海街日記》裡面一次又一次的喪禮,又想起增田狀太的紀錄片,還有一些大學的回憶。施人傑最後在山洞裡喊著:「為什麼那麼好的人沒辦法活下來,留下的是我跟你這種人呢?」於是他決定徜徉在那天風和日麗的日子,等待下次醒來時的春暖花開。

有時候是大環境的更迭讓人跟不上腳步,有時候是別無選擇只能把自己困在原地,致所有努力生活的人,希望大家都能如自己所願燦爛地活過一回。

2017年2月21日 星期二

如果生活的痕跡消失了

人都還沒走進去,外頭熱情的阿嬤就跟我說東西都賣完了,果不其然看到阿蓮姐已經收攤在吃午餐,隔壁的素食攤則忙著打掃撤櫃,因為今天是水交社市場營業的最後一天。每家攤商的梁柱都被貼上一紙拆遷公告,想起阿蓮姐說,政府若拿出怪手對付老百姓,她可以扛瓦斯桶抵抗他,雖然是玩笑話,卻也聽得讓人心酸與不捨。

水交社市場的爭議已經好幾十年,因為安置補償的問題始終沒有談攏,攤商組織自救會與政府打官司,而這些居民平時忙於生計,自然也沒有多餘的經費聘請律師,所以最終以敗訴收場,上次來採訪阿蓮姐時,也遇到老顧客關心新的落腳處,她直說因為沒時間還沒找到。


之後聽到另一頭有小朋友的嘻笑聲便走過去瞧瞧,原來是肉攤老闆帶著兩個還在就讀國小的兒子來幫忙收拾,老闆一邊清理,一邊跟我說,他是第二代,還沒出生時,父親就在這邊做生意了,不久後他的父親也來到現場,騎著檔車載些貨物回家,那時老闆忙著拆除冰箱的管線,他兒子則幫爸爸接應工具,我拍下了三代同堂的畫面,他們的人生故事都會繼續,但與這個市場的交集卻只能永遠停留在此刻了。

途中還有個可愛的插曲,肉攤兄弟在市場裡來回奔跑,相互較勁大笑著,直到兩人都滿頭大汗,喘息的時候,哥哥指著某個角落說,他以前都在那邊堆沙堡,現在都長草了。待老闆收拾完畢,一家人連同這些年的心血上了貨車後駛離,兩個小鬼還頻頻回頭向我揮手,好溫暖!(另一個喜歡他們的原因是,哥哥問說:大姊姊你是國中還是高中?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哈!)

後來看見水果攤阿嬤推著推車進來,我便坐下陪她一起整理,她說東西好像都用不到了,但也捨不得丟,於是最後我得到了一支體溫計、一把扇子、一個鑰匙包,她還問我要不要撲克牌,說是之前空閒時和肉攤兒子一起玩撿紅點留下的,我則笑笑說剛剛應該要先來玩一局的。

這個下午,我還遇見了過去曾在這裡擺攤前來拍照留念的大家庭,裡頭的阿嬤興奮地拉著我的手,告訴我她在這邊賣衣服賣了50年,看得出來她很開心還能跟她的孩子回到這裡。

上次看電影《如果這世界貓消失了》,由於男主角罹患癌症,生命剩下最後一天,惡魔告訴男主角,選擇讓這個世界一樣東西消失,我便可以讓你多活一天。第一樣消失的東西是電話,於是男女主角成了陌生人,因為他們是經由一通打錯的電話相識的。第二樣是電影,男主角和他最好的朋友也成了陌生人,因為他們是因為電影開始對話的。第三樣就不暴雷了(雖然已經說了不少)。

今天水交社市場這個空間消失了,那些攤商、顧客們的生活痕跡也只能留在各自的海馬迴裡,無法再像阿嬤一樣,帶著下一代來這邊告訴他曾經有多熱鬧,當然不至於因為少了這個話題情感出現裂痕,只是我們總是希望可以和重要的人分享一些內心珍貴的回憶。然後還得到一個結論,無論之前做的訪談或是今天才遇到的老闆,都聽得出來他們對政府的失望與無力,水交社的阿蓮姐與南鐵的蔡大姐口徑一致:「政府只會坐在辦公室,沒有實際的經驗去看人民如何討生活、真正需要什麼。」如果能與電影中的惡魔交易,多麼希望這個空間消失後,可以換來一個懂得體恤民眾的政府,但其實這本來就是統治者的責任,不應該是犧牲人民權益才能換來的啊,可能要直接希望這個政府消失,變成無政府狀態比較實際。